”
十一娘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忠勤伯比太夫人年纪轻,不由暗暗庆幸太夫人身体硬朗。问那小丫鬟:“赵
管事可说了什么时候过去祭拜?”
祭拜的三牲供品都由回事处的准备。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道:“说明天一早去祭拜!”
太夫人就吩咐十一娘:“你明天和丹阳去吧!”
忠勤伯比太夫人年纪小,太夫人不用去祭拜。
十一娘应“是”,去五夫人那里说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内室遣了身边服侍的,悄悄把甘夫人让她保管的
那个红漆描金匣子拿出来摩挲了半晌才悄悄又放了回去。
第二天,徐府的人换了素净的衣裳去祭拜忠勤伯。
接待女眷的孝棚是甘大奶奶在答谢祭拜的来宾,脸上并没有戚容。十一娘和五夫人上了香,直接问甘大
奶奶:“怎么没看见甘夫人?”
五夫人就暗暗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十一娘只当不知道,目光镇定地望着甘大奶奶。
甘大奶奶眼底闪过惊愣之色,片刻才道: “公公逝世,婆婆伤心过度,病倒了!”
“病了!”十一娘故做惊讶,“没想到甘夫人竟然病了。还请大奶奶差个人陪我去看看!”
甘夫人犹豫了一下,这才吩咐身边一个妈妈模样的人:“你陪着永平侯夫人去一趟吧!”
五夫人眉头直皱。
十一娘跟着那妈妈去了甘夫人那里。
甘夫人在正房后的西厢房。看见十一娘,她并没有吃惊,挣扎着坐起来,让身边的小丫鬟拾十一娘端锦
杌、倒茶水。
雁容机敏地帮着那小丫鬟做事,让立在床前的那位妈妈满脸的不自在。
十一娘望着脸色苍白、神色憔粹的甘夫人低头叹了口气,帮她掖了掖被角。
“我没事!”甘夫人看着柔声地道,“我嫂嫂前两天刚刚来看过我。等过了头七,我哥哥也会来看我的
。”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
甘夫人的哥哥是正三品的通政使,愿意帮她出头,名正言顺不说,世子也不敢马虎。
“那就好了!”她语带双关地道,“等你这边消停下来,我再请你吃匣子点心。”
甘夫人微微点头。
十一娘瞥了一眼那位正支着耳朵听的妈妈,起身告辞了。
半路遇到五夫人身边的丫鬟荷叶。
“夫人!”她眉宇间一松,“五夫人在正厅后的花厅里等你呢!”
看样子,是五夫人嘱咐了荷叶来找自己。
十一娘心中微暖,跟着荷叶去了花厅。
五夫人就在低声嗔道:“大家都等着看忠勤伯家的笑话,你参合个什么劲啊!”
“甘夫人好歹是我及笄礼上的赞者。”十一娘道,“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五夫人瞪了她一眼,扭头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十一娘浅浅地笑了笑。
然后正如五夫人所说,整个夏天燕京的人都在看忠勤伯府。先是为甘夫人的事,甘夫人的娘家和甘家大
闹了一场,最后甘家不得不妥协,将甘夫人的陪嫁交给甘夫人管理,并在后花园为甘夫人另砌了一个院子安
置孀居的甘夫人。然后是甘家几兄弟为分家产的事把官司从顺天府尹一直打到了大理寺。什么你包小官他养
戏子的事全都捅了出来。
远在福建的蒋家听了,派了两个管事妈妈来。说是怕甘家三小姐伤心过度,身边的小丫鬟不懂事,过来
服侍一些日子。
燕京的人纷纷议论。都说甘家三小姐的八字不好。婆家那边的孝期还没有过就遇到了娘家的孝期,现在
又受兄弟们的拖累被未来的婆家轻瞧……
实际上这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只不过相比忠勤伯府的事,燕京的百姓觉得不够八卦,没有引起足够的
兴趣。
八月中旬,原山西总兵调任福建总兵。
第349章 逝世(中)
秋天早晚凉爽,中午炎热,太阳比夏天更觉刺眼。
十一娘望着怀里大红襁褓中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困惑地道:“会不会穿得太多了?”
生产后的五姨娘丰腴了很多,她靠在床头迎枕上笑盈盈地望女儿和儿子,眉宇间少了一份轻盈,多了一
份踏实。
“七爷还小,不知道冷热,穿多点好!” 六姨娘笑吟吟摸了摸小婴儿乌黑光泽的头发,“瞧这小嘴,
长得可真像我们家十一姑奶奶。”
五姨娘于八月十日生了个儿子.还没有取名字,堂伯兄弟里排行第七。今天做洗三礼,家里人已经七爷
、七爷地叫开了。
十一娘听了就仔细地打量孩子。
脸红红的,像猴子屁股。眼睛一直闭着,也不知道是大是小。小小的嘴巴红艳艳的,像翘着的菱角。好
像感觉有人在看他似的,他嘴角翕了翕,吐了个小泡泡出来。
“姨娘,你看,你看。”她觉得好有趣,把孩手抱到五姨娘面前,“他还会吐泡泡。”
“可能是饿了吧!”五姨娘笑着。就有乳娘过来把孩子抱了下去。
五姨娘拉了十一娘到床边坐下说话,六姨娘借口要去接待其他客人告辞了。
“你这些日子还好吧?”五姨娘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担忧。
“我挺好的!”十一娘握了五姨娘的手说话,“家里的事都顺了手,每五天就歇两天。就这样,有时候
下午还没什么事,有时候在屋里做针线,有时候教诫哥识宇,要是都不想做了,就去陪太夫人打牌。日子过
得逍遥着。贞姐儿的婚事和世子的婚事也都定下来了。贞姐儿的陪嫁文姨娘帮着置办,她前几日从官窑里订
了一批瓷器,我瞧着,竟然比内造的都要好。办事十分尽心,也不用我多操心。世子年纪虽小,但是个敦厚
的孩子,又由太夫人亲自教养着,我隔三岔五去问问情况就行了。
侯爷是守礼之人,几位姨娘也都安份。姨娘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五姨娘听着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要生产,把家里人的行程都耽搁了。大老爷昨天说了
,等七爷一满月就起程。你以后一个人在燕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她说着,眼睛里已有了泪水。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十一娘忙掏了帕子给她拭泪,“您正在月子里,小心伤了眼睛。”
五姨娘怕十一娘为她担心,抽泣着止了眼泪。
十一娘就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这里面有三百两银票,都是十两、五两一张的面额。手头不便的时候差
人去钱庄换了拿出来使。等七弟周岁的时候,我会派管事去恭贺,到时候再给您带点银票去。你不要舍不得
用,亏待了自己。”
五姨娘大吃一惊:“你是哪来的银子?” 又急道,“你可别动公中的银子。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一辈
子的体面前没了!”
“我知道。”十一娘忙安慰她,“我主持中馈,除了家里的开支,每个月还另有一百两银子给我用。我
自己每月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侯爷那边还补我五十两。何况今年我田庄里的西瓜、花生都长得好,虽然
没有嫌到钱,但也没有亏。如今手头不缺钱用。就是偶尔有周转不灵的时候,到了发月例的时候也能补上。
姨娘不用为我担心。”
五姨娘不相信,盯着她身上月白色葛布衫上绣着的嫩绿色缠枝纹瞧:“这又是件新衣裳吧?自打你成亲
,我还没有看你穿过重样的衣裳!”
“我们府里有自己的针线房,按府里的惯例,我一年四季有二十四套衣裳定制。如果还想添制,不用工
钱,出料子就行了。我出嫁的时候大太太陪一些衣料,到徐家后宫里、太夫人又常有赏赐。您今天看到的这
件衣裳,就是用皇后娘娘赏衣料做的。”十一娘见五姨娘不相信自己的话,细细地解释,“我平时在家里穿
得随便,出门要顾着徐府的面子,才会捯饬捯饬。并不是天天穿新衣裳的。”
五姨娘相信女儿不是那种见不得富贵的人,又见她说的有道理,信了她的话。但还是不要她的银子:“老爷
前两天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吃穿都是公中的,用不着这些。”
“给您您就拿着。”十一娘嗔道,“在这里是大奶奶当家,我也在燕京,自然一切都好说。回了余杭…
…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七弟想一想。”
五姨娘脸上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趁机将荷包塞到了五姨娘的枕头下:“好好把七爷养大才是正经。”
五姨娘不再做声。
有人叩门:“五姨娘,五姑奶奶和七姑奶奶来了。”
六姨娘出去的时候遣了屋里服侍的,十一娘起身去开了门。见是五姨娘贴身的那个小丫鬟,问她:“你
是叫金橘吧?”
那个丫鬟脸都红了,曲膝给十一娘行礼,紧张地道:“回去人的话,奴婢正是金橘。”
十一娘点头:“好好服侍五姨娘,等你出嫁的时候,我来给你置办嫁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让
人给我带信。我给你做主!”
金橘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称 “是。”
十一娘笑着去迎了五娘和七娘。
五娘带着鑫哥来,可抱孩子的却是七娘。
看见十一娘,鑫哥的乳娘上前抱孩子,七娘却抱着不给:“我再抱会。”
五娘看着好笑,吩咐乳娘:“你别管了,她想抱就让她抱着好了!”然后和十一娘打招呼,“你这么早
就过来了!”
十一娘见鑫哥脖子上挂着个小金锁,又套了个赤金挂事事如意金牌的项圈,知道那项圈肯定是七娘给的
,一面和两位姐姐打招呼,一面笑着捏了鑫哥的手:“鑫哥越长越漂亮了。” 孩子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
“可不是!”七娘没抱惯孩子,手臂渐渐往下滑,孩子落到胸口,去舔她褙子上挂着个翡翠玉牌。大家
看着哈哈大笑。五娘趁机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你还是别给我添乱了。要是今天鑫哥肚子不舒服,找你
算帐。”
七娘讪讪然笑,问十一娘:“丹阳在家吗?”
什么时候她已经和五夫人熟悉到称“丹阳”的份上了!
十一娘狐惑着,道:“你消息到灵通,她前两天刚从红灯胡同回来!”
“我听她说要回荷花里过八月十五的。” 七娘道,“算算日子,也应该回去了。
一旁的五娘眼底就闪过一丝羡慕:“你什么时候和丹阳县主好上了?”
七娘不以为意地道:“大家谈得投机,就好上了呗!”
七月半朱安平邀徐令宽去放河灯,徐令宽带着丹阳一起去的,把歆姐儿丢给了太夫人。
十一娘怕太夫人吃不消,帮着带了半天的孩子。待他们两口子回来才知道七娘也去了。两对夫妻在河边
放烟火,到酒楼吃饭、听曲,玩了个痛快。
“你找五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十一娘问她。
“上次不是说要介绍个医婆给她的吗?” 七娘道,“如今人来了,我带过去让她见见!”
十一娘只觉得额头有汗:“那医婆能行吗?歆姐儿的病可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治好的!”
“哎呀!”七娘对十一娘的慎重不以为然,“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歆姐儿可是丹阳的女儿。”
十一娘一时无语。
回去跟徐令宜说:“……可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丹阳也不是那么大意的人!”徐令宜反过头来安慰十一娘,“民间藏龙卧虎,说不定七娘就是歆姐儿
的机缘呢!”
“但愿如此!”
徐令宜问起她回娘家的事来:“中秋的年节礼送了?七弟的洗三礼可还热闹?”
“嗯!”十一娘应道,“家里的亲戚都来了。”说着,她语气微顿,又道,“就是四姐也到了。”
两人是姊妹里嫁的好的。坐席面的时候,两人坐了头席。四娘曾经描淡写地告诉她。说她家隔避有租屋
住的秀才,嫡妻一直没有生养,如今年过五旬膝下犹空,一直想纳个妾,又拿不出太多的聘金来。四娘做主
,一分钱聘金没有,倒贴了二十两银子的陪嫁,把香芸送与那个秀才做了小妾。把那秀才欢喜的不住地给她
作揖,那秀才娘子却唬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病好些了?”徐令宜随意地坐到了镜台旁的锦杌上,和十一娘说着闲话,“听说皇上有意调余怡清
去行人司,可有此事?”
因为要回娘家吃弟弟的洗三礼的酒席,十一娘特意梳了个堕马髻,乌黑的青丝堆在鬓角,衬得她一张小
脸分外的晶莹。
“侯爷事先不提。我倒没问!” 红绣帮她把髻上插着的梳蓖、翠花卸下。
“今天梁家大奶奶来过了。没遇到你的人。给宋妈妈留了话!”
“兰亭?”十一娘一怔,“她是专程来的吗?”让红绣去传宋妈妈,自己三下两下散了发,重新馆了个
纂儿。
这些日子甘家为分家产的事不时叫兰亭回去商量,都是想让梁家帮着自己说话。这个是哥哥,那个也是
哥哥,让兰亭大为苦恼,又不能撒手不管,曾经到她这里来抱怨过一次。
“下午申正才过来。我在垂花门前碰到了。”徐令宜道,“看样子不像是特意来的!”
难道又是为了甘家的事来找自己吐槽的?
第350章 逝世(下)
“梁大奶奶说,甘太夫人已经搬到后花园去住了。她特意来告诉您一声。”
如今世子承爵,原来的甘大奶奶变成了甘夫人,而原来的甘夫人被尊为太夫人。
十一娘遣了宋妈妈退下,第二天带着那个红漆描金的小匣子去了甘府。
大周律令,家产嫡庶均分。三夫人的父亲也是和新任忠勤伯争产的人之一。甘夫人不想得罪十一娘,把
徐家的人引进来。她笑容恭敬地陪着十一娘去了甘太夫人的院子。
院子砌在后花园的东北角,黑漆的两扇小门,进门一道壁影,绕过壁影,左右三间的厢房,正面三间带
耳房的正房。院子虽然整洁,却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只有甘太夫人原先养的那只小哈巴狗懒洋洋地趴
在青石台阶上晒太阳。给人孤静寂寥之感。
早有丫鬟进去通禀,十一娘刚走上台阶,甘太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她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裙衫,光鉴如墨的乌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钗簪全无。虽然眼底有明显的青色
,但精神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一些。
“你来了!”甘太夫人眼底有淡淡的笑容。
十一娘曲膝给她行礼,道:“听兰亭说您搬到这里来了,我特意来看看您。”
甘太夫人和她说了几句客气话,把她和甘夫人迎了进去。
屋子摆的全是黑漆家具,中堂挂着幅山水画,长案摆着青花瓷的梅瓶,有淡淡的生漆味道。
两人分宾主坐下,小丫鬟上了茶点,不咸不淡地说了些家常的话。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伯爷爷
请您去正房,说有事要和您商量!”
甘夫人一听坐不住了,笑着和十一娘寒暄两句,又热情地留她吃饭,这才去了正房。
她一走,甘太夫人就拉着她进了内室。
两人在内室临窗的炕上坐下,遣了服侍的小丫鬟,十一娘就从怀里掏出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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