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了三、四个月,得了七两银子,欢喜得不得了......”

琥珀悄悄退了出去。

这是十一娘以前的生活,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自己最以前的苦难被人看见
的。

屋檐下,当差的小丫鬟正捂着嘴哭得肝肠寸断,几个同样当值的小丫鬟或同情、或怜惜或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却没有一个人敢擅离职守地过来劝她。

看见琥珀出来,立刻跪在了她的面前:“琥珀姐姐,琥珀姐姐,我拦了,没拦住。真的,我真的拦了!”

不知道夫人和冬青最后谈得如何?要是夫人念着旧情让侯爷收了冬青,今天处置了这小丫鬟,岂不是打了冬
青的脸。

琥珀有些犹豫,就看见陶妈妈和滨菊一面低头找着什么,一面朝这边来。

滨菊性格直爽,小丫鬟们做错事骂归骂,可也愿意教。大家都愿意亲近她。她怕这小丫鬟当着滨菊的面喊冤
把冬青闯门的事扯出来让陶妈妈笑话,忙吩咐那小丫鬟:“你先回屋里反省反省,等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说
话。”

小丫鬟抽抽泣泣地走了。

滨菊远远的就看见琥珀站在屋檐下训丫鬟,又烦陶妈妈非这么一直找到十一娘的正院来而没借口脱身
,急步上前和琥珀打招呼:“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小丫鬟做错了事,我说了几句。”琥珀笑着敷衍着,上前给陶妈妈行了个礼,问道:
“我看着你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丢了?怎么找到正院里来了?”

陶妈妈忙支吾道:“没什么,没什么。”又问琥珀:“和夫人说完话了。”然后伸长了脖子朝门口望
了望,“怎么站在这里,侯爷回来了?”

滨菊以为陶妈妈是怕丢了东西被琥珀知道了失了颜面,也就没有做声。

琥珀笑道:“冬青姐正和夫人在里面说话。我在外面站一站。”

陶妈妈听着,就笑起来。

眼睛深处有种隐藏的畅快。

琥珀看着心中一动。

侯爷要收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冬青纵然有这心,完成可以找个机会私下里和夫人好好说说…
…却在自己和夫人说话的时候闯了进来。而且还不顾自己在场畅所欲言。

她就笑着问滨菊:“你和陶妈妈刚才一起去哪里了?”

“陶妈妈奉了夫人之命把嫁妆单子拿给冬青看……”滨菊简单地说了说,瞒下了陶妈妈丢嫁妆单子的事。

琥珀听着心中隐约有些明白。既恼陶妈妈生事,又气冬青不争气,只觉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脸上就透出
几分不快来。

滨菊不知缘由,反问琥珀:“你这是怎么了?”

想刚才滨菊陪着陶妈妈明明在找东西,自己问起却瞒着不说,琥珀又怪上滨菊是个没脑子的,忍不住朝着陶
妈妈娇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我要和滨菊姐姐说几句”,然后把滨菊拉进了厅堂。

“冬青在内室,跟夫人说,不嫁万大显顾,要服侍侯爷呢!”琥珀开门见山。

滨菊大惊失声,心中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脑子又嗡嗡作响,让她心烦意乱,只知道直觉地反驳琥珀:“你
胡说!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难道不清楚?”琥珀冷笑,“你和陶妈妈分明在找东西,我问起来,却帮她瞒着。我到想
问问你,你有什么把柄给那陶妈妈抓住了,竟然要给她打掩护?”

“陶妈妈是大太太的人。我怎么会和她来往。”滨菊气得眼泪都出来:“你血口喷人!我和你去夫人那里理
论去!”

“你别以为我不敢去。”琥珀不屑地道,“我要不是怕今天夫人再伤一次心,我早就拉着你去夫人面前
对质了!亏夫人还说,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一定会照顾好你们两人的……”

滨菊哪里受得了这冤枉,立刻把陶妈妈丢嫁妆单子的事说了出来。

她一面说,一面回忆,自己也知道不对劲了。特别是她前脚出的屋,隐约听到身后的陶妈妈和冬青说了
句话的。

“她竟然敢怂恿冬青姐上当。”她脸色煞白,直接朝门外奔去,“我找她算帐去。”

琥珀一听,反倒急了。

这府里上有太夫人,下有三房、五房的,这样是闹腾起来,还不让人看全本啊!

她拔脚就追了出去。

出门却看见陶妈妈被一个小丫鬟拦在台阶下:“您老人家别让我们为难。要是让琥珀姐姐发现有人偷听
,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也不知道她想自己要偷听被小丫鬟拦了?还是要那丫鬟帮这偷听?

琥珀念头一闪,滨菊已上前拉了陶妈妈:“妈妈,你刚才跟冬青姐都说了些什么?”

陶妈妈看这样子就知道东窗事发了。

自己说什么了?

自己可什么也没有说?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想和我斗!

陶妈妈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滨菊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妈妈是大姑奶奶身边的老人了,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滨菊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你说了什么
,冬青姐姐……”

“滨菊,有什么话屋里说。”琥珀立刻大声打断了滨菊的话,“满院子的小丫鬟,你让别人看了说什
么好?”

滨菊被琥珀这一喝,回过神来。拉了陶妈妈的衣襟就往厅堂去:“我们夫人面前说话去!”

琥珀也觉得这件事得让十一娘知道才行,不仅没有拦滨菊,反而叫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小丫鬟守着门口
“谁来也不让进”,然后跟着进了内室。

第250章 混乱(上)

待琥珀跟进去的时候,滨菊和陶妈妈已拉拉扯扯进了内室。
“夫人,冬青姐……”她急冲冲一句话说出口,抬头看见了十一娘,已是泪眼婆娑。
十一娘站在临窗的炕边,背脊挺得笔直,眼睑微垂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听到动静,她抬睑望过去。
原来明亮、温和的眸子盛满了悲怆和哀婉。

滨菊心痛如绞。
小时候就会自己捏了鼻子喝药,然后眨着眼睛安慰她“不要紧,不是每次都有糖吃吗”;搬到了绿筠楼
,十娘在楼上吵得不得安宁,会用小手拉她的衣裙“不要紧,她有的我都有,我有的她没有,你难道还不准
人家发发脾气”;再后来,姚妈妈要为侄儿强娶冬青,夫人借大太太之手推了这门亲事得罪了姚妈妈,她们
担心姚妈妈报复,却望着她们笑,“你们放心,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那样的难,那样的苦,目光
都是明快的,愉悦的。可现在……她不由望向冬青,就看见她跪在十一娘脚边正扭着身子惊讶地望着她。

自己的出现,只换来冬青的惊讶……

她吃惊地望着冬青。心里翻江倒海般,又悲又愤,满腔的怒火无处可泄,拽着陶妈妈衣裳的手不觉拽得
更紧,目光也愤然地落在了陶妈妈身上:“夫人,就是她,是她胡说八道,所以冬青姐才会……”

陶妈妈在心里冷冷的笑,脸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狠狠地推开了滨菊,上前几步跪在十一娘的面前:“夫
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着,掏出帕子开始抹眼角,“我尊重滨菊姑娘是您贴身服侍的,”她只提滨菊
不提琥珀,一来她知道滨菊和琥珀之间素来有点别扭,二来她不想把打击面扩大。引起群起攻之。“谁知道
她却血口喷人。说我怂恿冬青姑娘去争侯爷的通房之名。夫人,我就是再糊涂。到底是在大姑奶奶身边当差
二十几年,也不会糊涂到尊卑不分,插手替夫人管事......”


滨菊就被她推得一个趄趔,要不是后面进来的琥珀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只怕要跌在地上。

她见陶妈妈不仅不认错,反而把自己推得干干净进,气得满脸通红。


又见陶妈妈这样会说话,更觉得冬青是受了她的蛊惑。没等陶妈妈说话,她又跳起来打断了陶妈妈的话:“
你说你没有怂恿冬青姐,那我问你,我出门后,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陶妈妈正等着这句话。

他的抬头望着十一娘:“夫人,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好在冬青姑娘在这里。你不如问问冬青姑娘,我都
和她说些什么?”

冬青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嘴角翕翕,始终语凝。

滨菊心里焦急万分,隐隐有些不安。上前跪到了冬青身边:“好姐姐,有夫人在这里,你有什么怕的。你只
管实话实说。夫人待我们不同一般,你看,嫁你的添箱就用了一百两银子……”只盼着冬青能够说句话。

琥珀听着却是心里一动。

如果这个时候冬青把责任全推给陶妈妈,那,那……岂不是既解现在这难堪的局面又把陶妈妈拖下了水


念头一闪,她也跪到了冬青身边,劝她:“冬青姐,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不好说的。”一面说,
还一面朝着冬青使眼色。

跪在琥珀对面的陶妈妈看个分明,不由咬牙切齿,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小娼妇”,面上却不敢露一分,
打断了琥珀的话径直问十一娘:“夫人,您让我去问问冬青姑娘,看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您到时间再给添
上。我可曾有半句谎言?”

琥珀和滨菊见陶妈妈和十一娘说话,忙打住了话题。

自从看见陶妈妈,十一娘脑子里就一直乱哄哄嗡嗡作响。

冬青一天天在变,她不是感觉不到。可一想到两人的情份,她就会犹豫片刻。希望能给她找个好丈夫,
热热闹闹地把她嫁出去,等她小日子过滋润了,有些执念也就渐渐褪色。她就全当不知道,成全了两人宾主
一场。

变化却总是比计划快。最好功亏一溃。

当冬青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设想过很多种情况,甚至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却从未曾想到过
陶妈妈会牵扯到其中。要知道,她曾经多次跟琥珀、冬青她们提起,陶妈妈是元娘的人,她们之间有着不可
调和的矛盾,让她们离陶妈妈远一些。冬青怎么会。。。。。。又怎么能。。。。。。


望着眼前乱糟糟的情景,她只觉得气血翻腾,两肋隐隐生痛。

“妈妈说的不错。的确是我让你把冬青的嫁妆单子给冬青看的。”十一娘声音昂头道。

她很想知道陶妈妈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冬青不顾一切地跑来自荐枕席。
屋里落针可闻。
琥珀和滨菊睁大了眼睛望着陶妈妈。
陶妈妈抹了抹眼角,心里却不以为然。
想捉住我的把柄,门也没有。
她转头问琥珀:“你刚才和夫人在说话。我没有说错吧?”
对冬青的暗示已经如此明显,冬青却木木然不接话,分明是还没有死心。
琥珀心有些冷,默默地点了点头。
陶妈妈又去问滨菊,“我去找冬青姑娘,叩了几下门,没人有应。听见你那边有笑声传来,准备让你帮着传
个话。结果是双玉把冬青姑娘找来的。我说,琥珀和夫人在说话。”她朝琥珀望去,“这是实事吧?”

然后不待琥珀回答,转头对滨菊道,“我说,大太太想从珊瑚几个里面再挑几个来给侯爷选。”她望向
十一娘,“我也没有说谎。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五姨娘。”

再望着滨菊,“嫁妆单子丢了,你和我一起去找。出门的时候我是说了一句话。”她望向十一娘:“我
跟冬青姑娘说了一句‘可惜了’。除了这三个宇,我多的一个也没有说。”然后赌咒发誓:“我要是多说一
个宇,让我不得好死。坐在屋里被雷劈,走上路上被车撞……”

十一娘不由朝冬青望去。

她垂着头,泪珠落在青色的石砖上,洇成水渍。

“可惜了!”十一娘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宇,嘴角绽开一个微笑,人像掉进了冰窟窿似的,从指头冷到了
心田。

一句“可惜了”,就抹杀了她们五年的情谊,一句“可惜了”,就挑起了她心底蛰伏的欲念;一句“可
惜了”,就让她斩断后路不顾一切……

“可惜了!”十一娘笑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嘲讽之色,“真的是可惜了!”

琥珀低头沉思起来。

滨菊却失声惊呼:“不可能,不可能。你扯谎!你扯谎!”又去拉冬青:“冬青姐,你说句话啊!你倒
是说句话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冬青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陶妈妈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神色一肃,正色地对十一娘道:“夫人,我说的是句真心话。我真的觉
得冬青姑娘嫁给万大显可惜了。”她目光往琥珀、滨菊身上一扫,道,“我也不怕得罪诸位姑娘--琥珀姑娘
才貌双全,可惜太过有主见;滨菊姑娘温柔大方,可惜太过敦厚。只有冬青姑娘。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性情
柔顺,正是花样年纪……”

“陶妈妈!”十一娘打断了她的话,快刀斩乱麻地道:“这件事是滨菊不对。既然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你先下去歇着吧!”

陶妈妈见她语气里全是维护之意,心中虽然不快。但想到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一阵窃喜。脸上却露出几份歉
意来:“夫人这样说,可真是折煞老身了……”

十一娘不想听她多说一句,摇了摇手:“妈妈下去歇了吧!”

陶妈妈福身行礼退下。

滨菊就朝着冬青扑过去:“冬青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不知道陶妈妈是什么人?她是大
奶奶一伙的。你怎么能听她的!你怎么能听她的!”

一句句的质问,如响雷打在十一娘的头顶,她双腿发软,头昏目眩,踉跄地后退两步,手胡乱抓住了身后的
炕桌,这才站定了身子。

“滨菊,你端张小杌子过来让冬青坐下!”

她扶着炕桌,缓缓地坐在了炕边。

滨菊睁大了含满泪珠的眼睛,不明白十一娘为什么还要让她端杌子给冬青坐,不由迟疑了片刻。

琥珀见了立刻起身端了张锦杌放在了炕边。

十一娘柔声道:“冬青,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冬青犹豫半晌,低着头坐到了锦杌上。

琥珀拉了滨菊起来,静声屏气地立在十一娘身边。

十一娘深吸了一口气,道:“冬青,你真的想给侯爷做通房吗?”

冬青没有做声,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绞在了一起。

十一娘看着心动了动,又道:“要知道,你一旦成了侯爷的通房,我们之间就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亲厚
了。你还愿意做侯爷的通房吗?”

“不会,不会。”冬青听着猛地抬起头来,“我不会和夫人争的,我会帮夫人把侯爷留在正房的。。。


十一娘已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如风般飘忽:“如果有一天,侯爷要纳你为妾,我不同意呢?”
冬青一怔。
十一娘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怀了孩子,我却不想让你生出来呢?”


冬青张大了嘴巴。
十一娘望着她的眸子如月光般清冷:“如果这样,你还想给侯爷做通房吗?”
冬青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呐呐道:“可夫人不是那种人啊!”
十一娘心灰意冷,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无声地夺眶而出。
“夫人,夫人……”琥珀看着心里发酸,捂着嘴哭了起来。
滨菊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前就打了冬青一个耳光。
冬青捂着脸,震惊得望着滨菊。
滨菊想到刚才自己为了替她辩护找了陶妈妈来对质……最后却让十一娘颜面尽失。
她恨冬青不争气,更恨自己没脑子。
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琥珀看着大吃一惊,忙上前拉了滨菊:“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两人正乱做一团,屋里突然响起徐令宜的声音:“这都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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